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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尼也跟着放了一张，才往里走。博物馆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厅连着岩石砌出来的一个下沉走廊，有些阴暗，脚底下的石板台阶也因为被踩踏的多了而光滑侧倾着。郑百威走了两个台阶，就回过头来伸手扶住了安东尼的手腕，他们像手牵手一样慢慢的穿过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个围着半开放长廊的天井，傍晚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显得静谧非常，郑百威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他带着安东尼从长廊边的一个敞开的木门里进去，穿过一个小小的展览室，又绕过一个庭廊，转进了高大而空旷的礼拜厅。

        安东尼一进去就站住了，他抬头看着高高拱起的石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自顾自走到大厅中央。这个礼拜厅非常的朴素，完全没有那个时代天主教堂的奢侈华丽，没有五颜六色的花窗玻璃，没有形形色色面带仁慈或痛苦的神像，只有凹凸不平的浅灰色岩石整齐堆叠起的墙壁和拱顶。一排一排的实木条凳都对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墙壁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高悬着一个被透明玻璃封住的巨大十字裂缝。户外的暖橙色的日光透过裂缝照进灰暗的石厅，像阴暗和孤寂里唯一的光明与救赎。

        郑百威靠墙站在侧面，他看见安东尼闭上眼睛站在中央久久没有动静，裂缝里透出的柔光打在安东尼雕塑一样的面庞和穿着的灰蓝色真丝布料上，驱散了一些石壁投下的晦暗阴影，安东尼的身侧被划出一条清晰的明暗分界线，一半陷在阴暗中，另一半则像发着光，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欣赏到安东尼的漂亮。

        这种地方就是能让人安静下来，哪怕发出一点声响，石壁的回响都能把它们聚拢放大，任何的轻举妄动仿佛都会惊动了神明。而安静又让这里变得更加神圣，轻易就触动了心里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跪下来忏悔。

        过了许久，安东尼终于移动脚步，在条凳上坐了下来。郑百威也走过去挨着安东尼坐下。

        “你相信神吗？”安东尼忽然发问。

        郑百威惊讶的转头看着安东尼，他以为安东尼站了这么久是因为虔诚，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提出这样的问题。“我家里的人都信。”郑百威轻声回答，“那你呢？”

        “我不知道。”安东尼一直看着那个裂缝，“我曾经相信过，也祷告过、乞求过.....但结果......”他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站在我这边的，还是站在我憎恨的人那边。”他转过头对着郑百威笑了一下，继续道：“又或者，他只是看着我们，等待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做出了选择，希望有一天，他会给我一个明确的启示，让我知道我有没有选错。”

        郑百威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他歪着头靠到安东尼耳边，轻声说：“《信徒》，我说过我看了，还记得这段独白。”

        安东尼裂开嘴，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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