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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陈玉垂着眸,眼睫微颤,可是恐惧并未实现,大人让他进屋,看了他漏洞百出的文书,甚至还赐予教导。那时的他只觉得惶恐不安,注意力早已从一开始的心虚恐惧转变到大人亲力教导的文书上,已然没心思再想别的。而时至今日,陈玉已经留在司内,在学堂内习课,再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更是如梦幻泡影,深切地明白自己幸运,明白来自司长大人的亲自教导是多么难得珍贵,以至于几乎称得上司内最高的荣誉和赏赐。
陈玉微微闭了闭眼,每每想到那时的情景,他的心就跟着跃动发烫,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发热。他是伎子,是奴隶,是怪物,是窃贼,他在青楼里辗转承欢,不知羞耻,他的名字在污言秽语中掩埋,他的皮囊由法术幻化而成,又被恩客和主人们印刻上不同的花样,留下抹不去的伤痕。
他以为这一辈子,那间小小的屋子都会连同他肮脏的身体与灵魂一起囚禁在那栋青楼中,永远在泥潭中下陷沉沦,直到没过鼻尖,没过头顶。然而那扇贴了陈旧符纸的木门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他被带着站起身,从那间在他眼中牢不可破的牢笼中走出。厅堂内的阳光亮的刺眼,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想要躲回黑暗,心神的剧颤和有些发软的腿脚不争气地后退着踉跄,拖着他要往地上坠去。
一双手从后方稳稳地托起他的背,妥帖地施力阻止了他的跌倒,彻骨的凉意从后方席卷而来,冻得陈玉不自觉打哆嗦。他从将要跌倒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又慌里慌张地低头不敢乱看,怕冲撞了贵人恩客,连忙站起身小声地道谢。
他看到眼前的衣摆上绣着繁复庄严的花纹,应是腰间垂下的金属装饰发出叮当的脆响,彰显眼前人身份的尊贵。他惶恐更甚,暗骂自己笨手笨脚,这下冒犯了客人不知该如何请罪。刚想跪下,便听到头顶传来声音,如清晨的泉水流入山涧。
“不打紧,小猫”。
“啪嗒”,轻微的响动唤回陈玉的神思,他循声看去,是滞留在笔尖的墨水终于不堪重负,滴落在纸上,溅起一朵墨花。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已经出神发呆了好一阵,眼前的字还没写好一半,现下又因墨滴将前半张已经写好的字幅归于废纸。
啊,浪费了老师的纸张,陈玉有些紧张,他想找手帕来擦拭以试图补救,但窗下的风已将墨污吹干,早已无事于补。陈玉看着那墨花,有些发愣,也许是午间的阳光太温暖,院中的风太舒适,也许是午休时段空无一人的学堂让他不再一如既往地紧绷,也许是刚刚漫无边际的回忆让思绪飞舞延伸,他没有立刻换下纸张集中思绪重写文书,而是将那本该被丢弃的废纸重新铺好。
也许这并非浪费,陈玉安慰自己,既然已经是废纸一张,何不加以利用呢。
“只画一小会,就一小会,画完就立刻扔掉”,陈玉对自己说。
染了墨污的纸张被重新摊开,沉积的墨水被刮匀,笔在纸面上勾勒游走,随心意而动。在面对纸张与笔墨时,他显然对勾画更加得心应手,因不务正业而产生的愧疚与自我怪罪随着墨迹从笔尖流逝,如燕尾划过青空,雨丝泛起涟漪,在纸面上勾勒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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